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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上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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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上岸

月色溶溶,江水泱泱。

冷白的銀光灑在水面上,映出細碎的粼粼波光。

連玉填飽肚子之後,依然靜靜地坐在船頭,迎著江風,沿著江水,目視遠方。

梅雪把甲板上空了的油紙包拾落幹凈,靠在連玉後方的桅桿旁,昏昏欲睡,懷中還抱著那把短劍。

疾風送客,船行無阻。

東方的天空,露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,他們已經出了浦州,轉入雲水渠。

雲水渠是一條人工挖掘的運河,連通浦水江和通淩江,期間最大的一座城池便是雲水城。雲水城因紡織而繁榮,其獨有的雲水錦是皇朝貢品,珍貴異常。

連玉從懷中掏出她的羊皮袋,小心翼翼地剝開保護層,拿出裏面的地圖冊展開,又取出一支簡易毛筆,借著微弱天光,把昨晚走過的路線一筆一筆添在圖冊上。

等她畫完,天已經漸漸亮起來了。一縷朝陽,映紅了東方的天空,水面的波光也反射出一片片橙紅。

連玉收了圖冊,安靜地看著。這樣的清晨很美,美得似夢似幻,美得又那麽真實。

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樣的美景,上一次還是在剛剛穿越到這裏時,坐在那個農舍的土墻上,看過一次夕陽照射下的田野。

心中一時間被幸福的情緒灌滿,想要好好的擁抱這個世界,這片大地。

這裏沒有罡風,沒有曝日,沒有核輻射,沒有堆積如山的垃圾,沒有一片片廢棄的鋼筋混凝土,有的是綠的水、青的山、紅的花、黃的稻,雖然也有爭端和動亂,卻也可愛得讓人歡喜。

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船艙中傳來,慢慢向著船頭靠近,最後在連玉的身側停了下來。

雲柳迎著江面吹來的晨風,深深地吸了口氣,呢喃道:“自由了,我真的自由了!”

連玉擡起頭,看著她笑道:“你真的自由了。感覺怎麽樣?”

雲柳伸展開雙臂,風兒將她的衣袍鼓起:“感覺我的背上生出了一雙翅膀,下一刻就會從這裏飛起來,自由自在地翺翔在天地之間。”

此刻的她,仿若一只迎風飛舞的鳳凰,帶著涅槃重生的喜悅和憧憬。聲音裏充盈著歡快的情緒,這種情緒滿滿的溢出來也浸染了連玉。

連玉笑著站了起來,像她一樣展開雙臂,感受著風兒從指間滑過的感覺,自由的感覺。

雲柳轉過頭來,一雙漆黑的眸子是從未有過的明亮鮮活。

她用這樣一雙眸子凝視著連玉,微笑著說道:“謝謝你。”

連玉笑道:“姐姐怎得如此客氣今日的果,自然是姐姐往日種下的因。”

這一聲“姐姐”,讓雲柳好像又回到了往日兩人親密相處的日子。昨夜那個冷漠果決的丫頭,似是已經隨著黎明的到來消散了。

經過了昨夜,她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身上透著古怪,心中藏著秘密,比如力氣大到根本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,比如為什麽會知道那條密道。

其實她的古怪從最開始相遇的時候就已經凸顯出來了,飯量巨大,琵琶技術高超又不記得曲譜。

但數年的風塵生涯,早已讓雲柳學會了沈默,在秘密面前保持沈默。不要說,不要問,不要窺探別人的過往,不要深究別人的隱秘。

她沒有開口去問關於昨晚的任何事情,就讓一切都停留在那個黑色的夜裏吧!

她含著笑問道:“我們現在到哪裏去?”

“姐姐,可有什麽落腳的地方?”連玉回道。

雲柳沈思了片刻,坐了下來,眼睛茫然地註視著前方的水波,喃喃道:“我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,只因父親卷進了一宗大案之中,才破了家,流入教坊司中,後來被榮媽媽買走,輾轉到了浦州。這世間早已沒了家人,父親落難之時已被族中除了名,家鄉也是回不得的。如今想來煌煌大地,竟無可去之處。”

她側過臉,凝視著連玉,問道:“你要到哪裏?”

連玉遲疑了片刻,道:“我要南下崖州,崖州濕熱多瘴氣,不是宜居之地,不便帶著姐姐同行。”

雲柳知道,遠去崖州,以自己的情況,跟著連玉實在是個拖累,自是也不會強求。

她認真思索起來,自己有什麽安全可靠的地方可去。

此時,旭日高升,她們並不知道,浦州城內的吳府已陷入了一場混亂之中,吳望海被殺,吳天仁失了獨子,簡直是怒火焚心。

本以為是雲柳殺人外逃,聽了那昏死在門口的丫鬟醒來後的口供,竟是城外的水匪所為。

想起自己往日因為私鹽之事,與水匪摩擦甚多,猜想許是他們借著這個機會蓄意報覆。

遂按下心中怒火,暗中招攬人手,誓要屠了那水匪寨子,以報殺子之仇。

臨近午時,船只緩行,向著水邊望去,有一處八角亭子立於岸邊。

此時,亭中站著五六位素衣寬袍的書生,正在賞景賦詩,歡笑之聲從岸邊漫過水面,隨風飄入船中。

雲柳看著這些恣意風流的年輕書生,驀然想起父親在世時,曾把她叫到書房囑托過一件事。若有一日無處可去,就去禹州尋一位叫魏池的教書先生,先生自會給她一份庇護。

彼時年少,並未將這話記到心裏去,後來家破人亡,流落花樓,人生無望,苦苦掙紮,也未曾此想起此事。

如今想來,那時候的父親許是已經料到未來可能會出事。

現在看到這群書生,才想起了父親的囑托,思索片刻,想到這禹州正在去往崖州的半途之中,或可同行一段。

她將想去禹州投靠父親舊識的打算,告知了連玉。

連玉點頭同意,也為她尋到落腳之地開心,並表示會送她到禹州魏先生之處,再南行去往崖州。

漁船一路前行,沒有停留,大家餓了,便是由李二撒網捕幾條魚,在船中簡單烹飪來吃。

如此,等再一次看到朝陽初生之時,江中往來船只已漸漸多了起來,像他們這樣的小漁船一會兒便能見到三四條。

前方朦朦朧朧可以看到一處城池的輪廓,又行了一炷香的時間,城郭已經清晰可見,岸邊有一處高大的石碑鐫刻了鐵筆銀勾氣勢不凡的三個大字“雲水城”。

連玉在臨近雲水城的一處小碼頭,叫停了李二的船,讓他將船靠岸。

船只靠岸之後,連玉輕輕躍起自船艙頂部拿下了她上船時背著的那個包袱,向後一甩,背到了身後。梅雪本想上前幫忙,被她拒絕了。

幾人陸續上了岸,最終船上只剩下李二,李成,和連玉三人。

連玉自懷中取出三張五十量的銀票,遞給李成,笑道:“這一趟兒,辛苦李大哥了。不過為了兩位大哥的安全考慮,建議兩位以後不要再回浦州,換個地方闖蕩事業。”

李成把三張銀票拿在手裏仔細檢查了一番,笑著回道:“咱們兄弟知道厲害,早已決定不再回去。你們這是準備在此落腳?”

連玉點了點頭,又從身上摸出一塊十兩的銀錠拋向李成,道:“這十兩買你倆繼續行船,過了雲水渠,沿通淩江到淩州去。”

李成把銀錠拿在手裏掂了掂,笑道:“拿人錢財□□,姑娘放心便是。”回身沖著船尾的李二喊道:“二子啟航,咱們去淩州發財去。”

李二看了看在船頭相對的兩人,見連玉已經躍上岸去,遂操控著漁船離了岸,慢慢靠近江心,向前行去。

連玉站在岸邊,一直看著這艘漁船,直到船身遠去,漸漸消失在煙波渺渺之中,才轉回身來向著站在岸上的三人走去。

此處碼頭雖小,上得岸來,卻是茶棚、食鋪、往來城中的騾車等一應俱全。

擡頭看看天上的日光,算著此時還沒到開城門的時辰,一行四人便先在食鋪裏吃了一頓早餐。

連玉邊吃飯,邊聽仔細傾聽周圍人的談話之聲,搜索一些有用的信息,最終聽到了一個鴻運客棧好似是城中最好的客棧,住得都是富貴之人。

飯後,四人上了一輛騾車,報了鴻運客棧的名字,向著城中駛去。

騾車的車夫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,皮膚黝黑,胡子雜亂,佝僂著背的老漢,但是個樂觀開朗的老漢。看出四人是外地來客,甚是熱情地介紹起雲水城的風土人情。

聚客樓的美酒,霓裳坊的華服,金銀樓的珠寶首飾,西市的雜耍,東市的花娘……

說到這裏,突然想到車上坐著的是四個姑娘,這東市介紹的很不妥當,遂咳嗽一聲掩飾過去,說道:“醉仙居的蟹做得一絕,現在正是吃蟹的好時節,各位姑娘趕上了好時候,可以去吃醉仙居點一份他們家的醉蟹嘗一嘗。”

他說著,還砸吧了兩下嘴:“好多周邊的達官貴人,每年秋日,都要特地坐了船來雲水城吃他們家的醉蟹。”說得紅光滿面,仿佛自己剛吃過一樣。

“說得這樣好,老漢可是嘗過了?”黃鶯笑著問道。這不過是句調笑話,看這老漢幹的活計,也不是能吃得起的樣子。

老漢哈哈笑道:“沒有,沒有,老漢可沒有這個口福。不過這醉仙居就在你們要去的鴻運客棧對面,你們倒是可以去吃上一頓。”

許是這老漢覺得她們能住得起鴻運這等客棧,自是又有銀錢吃得起醉仙居,才如此多話的,炫耀起他們雲水城的特色。

連玉在心裏默默記下,想著定是要去好好吃一頓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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